第一篇:
有部生猛的美国片,《幸运查克》,它的最大卖点不在于女主角是性感女神杰西卡?阿尔芭,而是男主角遇到了一个所有男人梦寐以求的难题:想和他上床的女人太多了,以至于电影不得不采用九宫格的彪悍形式,同时呈现他和九个女人的乱搞画面。倘若他拒绝,女人们会心如刀绞,痛不欲生,生不如死。他的放荡多情,对广大女性而言,是一种慈善、一种公益。据说,这部影片引发了一场官司,北宋当红词人、偶像巨星柳永认为影射了自己。
在科举面前,每个人都是受柳永,多次蝉联“全国夜总会小姐梦中情人”票选第一名,妓女们深情讴歌他:“不愿君王召,愿得柳七叫;不愿千黄金,愿得柳七心;不愿神仙见,愿识柳七面。”跟柳永相比,世人神往的一切,皇帝、神仙、钞票……通通不屑一顾。妓女们的生日愿望,不是修炼成“天上人间”的头牌,也不是嫁进福布斯榜上的豪门,而是被柳永睡一晚。她们对偶像用情之深,足以让玉米们自卑。
拥有如此高的人气,柳永到底有什么魔法?
在万千嫖客中,他最具才华,他最怜香惜玉,重点是,他最倒霉。
柳永本是高干子弟,他老爸是建设水利交通联合部副部长,他五个叔叔、两个哥哥都是官场达人。而他为了考科举,去了国际大都市汴梁,每天连泡吧都不忘坚持写作。在夜总会把妹,随便甩几句歌词出去,就迷翻全场人。他的词,以周杰伦说rap的速度红遍娱乐圈甚至华语圈。“凡有井水饮处,皆能歌柳词”—明白了吗?北宋上至朝廷高官,下至出租车司机、菜市场屠夫、黑社会小弟,随口哼唱的,都是柳永的名作“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顺便说一下,很多同学误以为这是李清照写的,柳永得知很生气)。
说柳永是北宋版方文山,那是大大抬举了后者。《青花瓷》《东风破》是很红没错,但是方文山要跟柳永比才气和人气,绝对要被气哭。人家北宋皇帝宋仁宗都是“柳词迷”,开宫廷狂欢party时,如果哪个歌星不上道没唱柳永的词,那肯定是一个字:找死。据说,柳永的官网上,还有西夏、大理、辽国的疯狂粉丝留言表达对他的顶礼膜拜。
那时,金曲奖最佳作词奖是最无聊的选拔,有了柳永,谁参加都是炮灰。“柳永啊,你就是文坛的珠穆朗玛峰”,类似这样的追捧他都听烦了。所以,他第一次考科举时,只有一个顾虑,就是自己表现太优秀,让第二名太羞愧了怎么办?连状元答谢宴上的感言他都想好了,无非是感谢朝廷,感谢CCTV,感谢天上人间,感谢英英、虫虫和佳娘,我爱你们,永远。要不要再搭配个飞吻?他很纠结。
但是你知道,命运这家伙的一大兴趣就是搞恶作剧。它苦你心志,劳你筋骨,饿你体肤,或许不是因为要降你大任,而是因为它高兴。
柳永不是状元,不是榜眼,不是探花,他落榜了。
本来准备好的庆功派对,现在成了他的发泄晚宴,他搂着一帮辣妹连喝了3瓶轩尼诗XO,酒后填词,写下《鹤冲天》: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明代暂遗贤,如何向?未遂风云便,争不恣狂荡,何须论得丧。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
烟花巷陌,依约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寻访。且恁偎红倚翠,风流事,平生畅。青春都一晌。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这是典型的愤青语言。你不让老子当官,老子就在文坛当总理,当首相,功名算个屁啊!来,喝高了再说!
这词被谱了曲,第二天就打入MTV流行音乐榜首位,全国上下都爱惨了。为什么?在科举面前,每个人都是受。这次有人反抗说“科举啊,你就是坨狗屎”,谁不觉得痛快?据说,这首歌被改编成26种语言、9种风格在全球传唱,其中四川话雷鬼版本最受欢迎。
而柳永抹了抹眼泪,接受了自己从预备状元跌落到复读生的残酷现实,重整旗鼓,再战考场。这次他运气不错,一路冲过海选、复试、淘汰赛、复合赛,最后闯入终极PK,由仁宗亲自担任评审。按理说,作为柳永的粉丝,仁宗当然要让他问鼎状元位置了。
No。都说过了,命运很慷慨,最爱给大家赠送意外。
仁宗有个优点,就是记仇。他正好逮住机会宣泄当初听了《鹤冲天》对偶像产生的满腔不爽。他大笔一挥,写了一句批示:“且去浅斟低唱,何要浮名?”
明白吗?柳永,你娃政审不过关。要怪也只能怪你的词那么红,连皇帝本人都很哈。
“永女郎”比“谋女郎”还红仕途受挫,每个人都要发明一种方式来面对。李白耍狂妄,高唱“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很rocker;陆游继续当政治的小受,摆出爱国范儿,MSN签名一直是“位卑未敢忘忧国”;王维修佛假装忘了红尘,又成天在天涯社区国际观察版披着马甲发帖论时事,很分裂;诸葛亮微博上说自己要布衣躬耕,远离名利场,但暗地里偷练葵花宝典,刘备一来,他就宣布,除了诱惑,我什么都能抵抗。
而柳永也够性格,当官不成,跑去开了新闻发布会,宣布自己从此改了网名,叫“奉旨填词柳三变”。大家快来看,我没当公务员,那是因为我太跩了,现在皇帝求老子写词!
这“奉旨”二字,看上去好辛酸。
柳永一头扎进风月场。那些自以为可以“全身而退”的嫖客,不是在温柔乡里折腾得倾家荡产,被保安扫地出门;就是被某个心机小姐缠上纳了妾,回去还要看发妻的脸色。而柳永却在脂粉堆里玩出了境界、玩出了风格、开发出了新生态。“柳永居京华,闲暇时遍游妓馆。所到之处,妓者爱其有词名,能移宫换羽,一经品题,声价十倍。妓者多以金物资给之。”
他和妓女之间,发展出四不像的奇特关系。据说,以柳永为研究对象的北宋人类学教授差点被逼疯。
柳永是嫖客?可是他没有付钱。他泡了若干才貌双绝的小姐,不仅一分钱不用花,对方还送钱给他花,猛给他买名牌。这个故事足够励志,激励了广大囊中羞涩的文艺男青年。
柳永是小白脸?他被妓女们争相倒追、集体包养,但是,他又比任何大导演都拥有神圣特权—只要他一时兴起把某位小姐写进他的词,该小姐就立马以火箭般的速度红透两岸三地,出场费瞬间飙升100倍。
他就是关汉卿所写的那种牛逼的男人—“我是个普天下郎君领袖,盖世界浪子班头”。柳永的词,就是小姐们最神奇的化妆品,比韩式整容术还生猛。他是烛光里的妈妈,燃烧了自己,点亮了妓女们。
柳永是潜规则发明人?确实,他用睡觉这种朴素的方式来检验小姐们的才情,亲自提拔了一帮“永女郎”,比“谋女郎”还红。他们组成了以嫖客柳永为核心、一大群风尘妓女为羽翼的才子佳人文化娱乐集团。柳永曾在微博上炫耀:“自古及今,佳人才子,少得当年双美。”
有谁如他,把有性交易、性贿赂色彩的潜规则,变得如此温情脉脉、如此情深意重?柳永的心得就是,潜规则如果以爱情的名义,就会合法化和唯美化了。
他把智慧、热血和最妖孽的形容词都献给了他爱的小姐们:秀香:“秀香家住桃花径,算神仙才堪并。”(《昼夜乐》)英英:“英英妙舞腰肢软,章台柳,昭阳燕。”(《柳腰轻》)瑶卿:“有美瑶卿能染翰,千里寄小诗长简。”(《凤衔杯》)心娘:“心娘自小能歌舞,举意动容皆济楚。”(《木兰花》)佳娘:“佳娘捧板花钿簇,唱出新声群艳伏。”(《木兰花》)酥娘:“酥娘一搦腰肢袅,回雪萦尘皆尽妙。”(《木兰花》)虫虫:“就中堪人属意,最是虫虫。有画难描雅态,无花可比芳容。”
(《集贤宾》)随便数数,有名有姓的床伴就有7位,柳大爷啊,您身体真好!
嫖个妓女,至于这么认真吗可是,人家柳永,怎么会停留在上床这么禽兽、这么肤浅、这么形而下的层面?一首《雨霖铃》,道尽他的才情、他的魅惑、他的死穴、他的美好。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知道妓女们为什么奉柳永为天王巨星了吗?
他太有才。《雨霖铃》就是一场话剧,一出《暗恋桃花源》。它是武侠中的《射雕英雄传》,爱情电影中的《罗马假日》。武断点说,宋代其余所有婉约词,不过是这一首的变形或延伸罢了。“无语凝噎”至今与“泪流满面”一样,因表达情绪之精准,成为网络热词。还有什么比这个论据更能说明《雨霖铃》穿越千年时空、长生不老的彪悍生命力?
他太多情。装13的正经人士评论说,嫖个妓女,你至于这么认真吗?
在宋代,狎妓要低调,这是大家都懂的游戏规则。不问姓名,摸黑上床,天亮了,电话都不留一个,假装一切都不曾发生,详情参见《一夜情守则》。对妓女,正统人士把她们当宠物,高兴了喂点狗粮,玩厌了一脚踢飞。而柳永,却把100%纯粹的爱情送给她们当礼物,他是她们的痴心爱人、精神导师、蓝颜知己,他和她们礼貌性上床,又做足售后服务,用梦幻般的词语讴歌她们。旁人当妓女是低贱的玩具,他却将她们捧在手心。他和妓女们,是某种意义上的同类,同样资质过人,同样不容于主流,他们在真心以对中获得存在感。当然,他把仅有的刻薄份额献给了他的妻儿。据考证,柳永曾娶妻生子,但去汴梁赶考之后,就再也没有回过家。娶妻生子的目的是忘记他们,这种失忆症在古代文人当中非常流行。
他够忧郁。他的眼里,万事万物如他一样,患上了忧郁症。蝉是冷血的,月是残败的。亲爱的,你看,我们一分别,世间万物都伤心欲绝。
据说,如果世间的情愁别绪一共有1斤,柳永一个人就用掉了8两。而现在,你想耍忧郁?有人感叹诗意的丧失,说“当冷月成了月球,当美酒成了扎啤,晚霞成了沙尘暴,马嘶成了汽车轰鸣”……诗意被时间杀死,柳永已是永恒。不过,还是要杀风景地提醒,这样的忧愁,只有审美价值,不具实用功效—柳永为何在泡妞界有如此之高的业绩?他忧伤,他消沉,他抑郁,这样的男人,激发了很多女人的保护欲。可她们不知道,不要去爱一个让你同情的男人。因为一旦你怜惜他,就把自己置于一个危险的处境,因为你甘愿接受他带给你的伤害。所以,忧郁男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否则很可能最后被玩的是你自己。
第二篇:
窗外雪纷纷,天色暗,心微沉。世间多变幻,有人故,有人生。故者已矣,生者盼天明。那一场浮生,那一场梦,那令人羡慕又令人感叹的风流,最后也都消失在风中。
一颗星升起,又坠落,穿过厚厚的云厚,看遍世间的风景,体验人生的跌宕,最后坠入波涛汹涌的历史长河中。曾那样高高在上,闪着光华,穿行在天空之中,没有固定的轨迹,曾那么洒脱,那么自在。结果,虽然沉没,却在另一个世界里继续闪烁。
那一年的柳府,喜气盈门。柳家第七位小少爷的降临令全府上下都沉浸在喜悦的氛围里。传说那一日,柳府中的一架古筝自鸣不已,琴声悠扬,传到了半里之外,所有人都说,这是吉兆。当天夜里,天空中的文曲星也格外明亮,仿佛有一种按捺不住的激动,想要告诉世人一件天大的喜事。
果不其然,不久之后,一声清脆的婴儿啼哭在柳府中响起,那是生命的象征,是初生的喜悦。床榻上的柳夫人虚弱地望着那小小的生命,脸上露出了安慰和喜悦的神情。柳老爷一贯的儒雅中竟然也掺进了一点激动。
柳家是儒官之家,自祖上以来,文人雅士辈出,柳老爷饱读诗书,为人儒雅,柳夫人待人和善,知书达理,出生在这样的家庭中,自然是件幸福的事。每日,母亲慈爱温柔的目光笼罩着这个小小的婴孩,父亲温和的话语滋润着这颗幼小的心灵,小婴孩就这样一天天平安地长大了。
这孩子最初名为三变,字耆卿,后改名为永。“三变”源于《易经》中的“三变而成一爻”,“三变而八卦成”。想来他的父母希望他能够把握好变易,一生顺利。至于 “永”,或许是他在日后感到“三变”对他的人生并无帮助,才会转而渴望一成不变吧。
春去春回,日升日落,花谢花开。十几年后,北宋便有了一名专心写词之人。数十年之后,世上便有了一名才气卓绝,词风清美的著名词人--柳永。
有人将柳永的一生比作一部精彩的章回小说,小说的开篇是众星捧月的童年,之后是春风得意的少年生活,然后是青年时的自负和潇洒,正当人们以为之后的情节会无限风光时,色调却突然暗了下来,仕途不顺,明星坠落,爱恋艰辛。这样曲折的过程出乎人们的意料,却为他的一生更添了几分传奇。
对孩子进行儒学教育是柳家的传统。那些儒家经典,柳永自小便开始学习,起初他不太懂,然而天资聪颖的他,很快便记住了那些ray雷竞技下载,并渐渐掌握了其中的意思。在儒家思想的熏陶中,柳永渐渐长成一个风度翩翩,彬彬有礼的少年。
在当地人的眼中,柳家七少爷可称得上文曲星下凡,他年幼时便能背诵大量诗词典故,并且谈吐文雅,待人有礼。每每走在街上,都有无数充满了羡慕和赞赏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少年时的柳永被当地的人们视为神童,周围的人但凡提起他,都会不由得羡慕柳家出了这样一位才学品德都如此高洁的小少爷,并纷纷说,这位小少爷日后定是能成为出色的人,为柳家的门楣添上一抹金光。
听到周围人的称赞,柳老爷和柳夫人也感到非常安慰,他们更加用心栽培柳永,并时时鼓励他,称赞他。因为自小在赞扬声中成长,柳永从来不知失败为何物,也不知失意为何物,无论何时,他的心中总是充满了自信,而这种自信,随着年龄的增长,却也渐渐变得有些自负了。
对于诗词,柳永总有着他自己的感悟。他能流利背诵那些名篇佳句,也能对那些诗词中蕴含的意境和道理有深刻理解。
在宋朝年间,文人所处的地位有些奇妙。由于当时的政策是崇文抑武,所以一旦有某位文人创作出一篇佳作,那作品就会立刻红遍大江南北,此人也会因此一篇作品而名扬天下。然而,名声易得,仕途难求。一首小诗或许能使一位文人扬名,却不能使他平步青云,直入官场。
在当时,参加科举,金榜题名,是大多文人唯一能够步入仕途的方式。所以许多家庭都会对孩子从小灌输“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以及 “读书为做官”的思想。柳家虽然也希望柳永考入仕途,却只是希望他能够光宗耀祖。
从小家庭的教育让柳永将仕途看得很重,但从未经历过失败的他认为,自己的才华举世罕见,若是有朝一日参加科举,必然能够考得功名,走入仕途。他或许还曾想过,自己身着华丽的衣服,被皇帝亲自接见,赐以高官,然后衣锦还乡,人们站在两旁夹道欢迎的情景。
不幸总像一个没有礼貌的孩子,在人们毫无准备之时到来,打扰人们的幸福。柳永十三岁那年,他的父亲去世了。突然之间听不到父亲的教诲,看不到父亲的身影,柳永的心里非常难过,他开始变得沉默,开始习惯一个人静静地思考。
失了父亲,生活却还要继续。数年之后,柳永长成了一位风度翩翩、谈吐高雅、学识满腹的青年。许多人见到他,都会联想起多年前去世的他的父亲,他身上散发着的儒雅和才情,与他的父亲如出一辙。
只是,青年柳永的身上也开始生出一些不一样的气质,洒脱、放荡不羁、风流。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变得喜欢出入“秦楼楚馆”,喜欢与风尘女子和歌妓做伴,与她们饮酒,为她们填词,听她们的放浪轻笑,看她们的媚眼如丝。
之前视柳永为神童和柳家希望的人纷纷皱眉,叹惜这位柳家七少爷自轻自贱,与一群卑贱女子称友,为她们写些靡靡之词,玷污了自己的才华。若是长此以往,定会自毁前途。
柳永却不以为意,在他眼中,她们与他是平等的,没有高贵与卑贱之分。他欣赏她们的才艺,同情她们的身世,理解她们的辛苦,对她们每一人真心以待。这份真心,这份理解,也使她们对他多了几分信任和尊敬。否则,也不会在他身故之后出钱为他安葬,并在每年他的忌日聚在一起召开“吊柳会”。
柳永眼中的姑娘们个个才貌出众,声音柔美,如同天上的仙女。《少年游》中,他称她们“心性温柔,品流详雅,不称在风尘”,“丰肌清骨,容态尽天真”;《木兰花》中,他赞她们“自小能歌舞”,“唱出新声群艳伏”。
他从不认为这些场所有何不妥,也从不认为这些地方的女子有何不妥。他明白她们当中许多人的身不由己,若说她们真的有错,只错在没能生于好的人家,使她们无法得到应有的宠爱。他还在《少年游》中发出了“一生赢得是凄凉。追前事、暗心伤”的感慨。
柳永的温柔、体谅和真诚赢得了歌妓们的心。在当时的歌妓之中流传着这样一段话:
不愿穿绫罗,愿依柳七哥。不愿君王召,愿得柳七哥。不愿千黄金,愿得柳七心。不愿神仙见,愿识柳七面。
她们口中的“柳七”,便是柳永。
柳永善于填词,他时常填些词与那些女子,让她们将他的词唱出去。许多文人清高,不屑于此,他不但丝毫不介意,反而以此为乐,常在花丛中听那些莺莺燕燕吟唱他的诗,颇感惬意。
柳永就是这般真性情,去自己喜欢的场所,做自己喜欢的事,交自己喜欢的人。入京之后,他也时常出入这类场所。这样一位善解人意,温柔洒脱的男子本就极容易招来姑娘们的喜爱,何况他还有满腹的才华,能够为她们写出动人的词来。所以入京不久,柳永的名字便在这些姑娘们中传开了。
柳永的词浪漫唯美,意境深远,被那些女子们用柔情的声音合着曲子唱出后,更添了几分诱人和美感。唱者爱其词,听者也爱其词,所以他的词被传唱得极广。只是,风尘女子毕竟身份卑微,遭人偏视,而他的这些词中描写的内容又多与这些女子有关,所以即使这些词能够广为传唱,也难以登上大雅之堂。
当时的皇帝宋仁宗重视文人,欣赏有才学之人。虽然偶尔会有文人因一两首佳作而得到他的青睐,被赏予官衔或称号,但那些人所作之诗词皆是上品,意境深远,志存高远。
此时的柳永,虽然不羁,时常出入于烟花巷陌,却没有沉迷于声色,意志消沉。在他心中,考取功名仍是他最大的目标。柳永一边与这些女子交好,一边准备参加科举考试。在身边人的常识和称赞声中,他以为凭自己才华,定能在考试中一举成名,谁知,迎接他的却是名落孙山。
第三篇:
黄金榜上,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说起中国文学史上首屈一指的一代风流才子,不是“凤歌笑孔丘”的李白,也不是“把酒问青天”的苏轼,而是“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的柳永。只有柳永,也只有柳永才能把才华与风流玩得出神入化,游刃有余。
然而,柳永不仅是个风流才子,还是个屡试不中的落榜贡生,出没秦楼楚馆的浪子,“奉旨填词”的专业词人,浪迹江湖的游客,自命不凡的“白衣卿相”,市井街头的自由撰稿人……一个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一代才子为何落到这般田地?究其根原,都是因为当时震动北宋朝野的“艳词门”酿造的的苦果!
只要提起柳永,人们自然就会想起那些流传千古的佳句:“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仿佛看到江南秋色如染,烟柳画桥下水天一色。风帘翠幕里十万人家。重湖映青山,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云树绕堤沙,有兰舟催发。斜阳里,寒蝉凄切。满腔离愁的柳永正对着前来送行的两三个姑娘惜惜话别。泪眼看着泪眼,柳永低吟长诉:“断续残阳里。对晚景,伤怀念远,新愁旧恨相继。脉脉人千里。念两处风情,万重烟水。雨歇天高,望断翠峰十二。尽无言,谁会凭高意?纵写地离肠万种,奈归云谁寄?……”
词写得漂亮极致,情抒得极致漂亮,柳永的笔头流淌着阳光、春雨、丹青。他描绘的江南有声有色,有情有韵有味,让身处江南的才子也心驰神往。柳永的心头有天真稚气,柔情似水,激情似火。平仄声里,如杜鹃啼血,如秋雨打萍,溅得宋词好婉约。
写得一手如此得好词的人自然是心比天高,于是柳永便在宋真宗天禧元年时从千里之外的武夷山下赴京城赶考,自以为金榜题名似探囊取物,一跃龙门如水到渠成。然而令他始料不及的是,这次科考自己却名落孙山?年轻柳永此时抱定“既然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信条,因此他并不在乎一次的失利。他淡然一笑,只在词中说道:“富贵岂由人,时会高志须酬。”来日方长,有时可待。谁知等了六年,已到了仁宗年间,朝廷又开科考,柳永重整旗鼓,再次赴考,不想又是榜上无名。柳永终于失去了耐心,一阵牢骚直冲胸臆。于是,他提笔濡墨,写了一首著名的《鹤冲天》:
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明代暂遗贤,如何向?未遂风云便,争不恣狂荡?何须论得丧?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
烟花巷陌,依约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寻访。且恁偎红依翠,风流事、平生畅,青春都一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名落孙山,柳永没有好好地反思自己的不足,却硬说皇帝没有发现自己,是朝廷遗漏了贤才。明明是一介布衣,偏偏要说自己是才子词人,是没有穿官服的高官。特别让朝廷难以容忍的是结尾的一句话:“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大发牢骚的柳永只图一时痛快,做梦都没有想到就是这首《鹤冲天》引发的“艳词门”,铸就了他一生的辛酸。
没有几天,柳永的《鹤冲天》就传到了宋仁宗赵祯的手中。仁宗反复看了几遍,越看越不是滋味,越看越恼火。特别是那句“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使宋仁宗如芒在背。三年后,不甘心的柳永又一次参加科考,好不容易过了几关,只等宋仁宗朱笔圈点放榜。谁知当仁宗皇帝在名册薄上看到“柳永”二字时,不禁龙颜大怒,提起朱笔在柳永的试卷上批道:“且去浅斟低唱,何要浮名?”
“艳词门”终于酿造出柳永用一生来吞食的苦果。宋仁宗容不得柳永的牢骚和张狂,本来意欲走向庙堂之高的柳永,不得不掉头转向民间。用泪水擦拭灵魂,以笔墨荡涤世俗。重回到民间,生活在底层,成了柳永唯一的选择。于是朝廷少了一个艳词的高手,百姓多了一个自己的词人,歌女有了一个体己的情人。
风华正茂的柳永以风流倜傥的形象站立在百姓生活的第一线。与京城的权贵潇洒揖别,潜身聚心融入市井繁华,才子风度重新找回,少年情怀依旧浪漫。出入花街柳巷,沉缅秦楼楚馆,落泊文人成了知己,烟花女子成了体己,民间创作成了主流,卖词为生成了职业。然而,谁也没想到,歌舞场的辛酸和旅途的风雨却成就了柳永的不朽和宋词的辉煌,奠基了他独树一帜的悲壮人生。这是柳永的大幸,更是中国文学的大幸!
词与歌相伴而生,文人与歌女依赖生存。没有词,就没有歌;没有文人,歌女将口不能张,失声于色;而没有歌女,词也无法落地生根,开花结果。弹泪唱曲的歌女是成就宋词走向辉煌的另一支力量。正是如此,柳永与歌女们有着水乳交融般的依恋与交往。在精神世界里,柳永同情她们的遭遇,习趣融洽;在艺术世界里,精通音律的他为歌女们创作了不计其数的绝妙之词;在物质世界里,他与她们相依为命,聊以度日。在柳永的心目中,歌女并不是轻浮浅薄的女子,为这些学识与主见俱备、品格与志趣高雅、向往与憧憬美好的女子寄情与疾呼,正是良心发现与为善之举,多的是情与爱,少的是肉与欲。
柳永开始并没有想到,他这“奉旨填词”的职业一干就是17年。17年的风风雨雨之中,他在歌舞淫糜中消魂烁骨,在青楼梦好里依红偎翠,多少歌女因唱柳永的词而红透京城,当然也是歌女最终成全了柳永,让一个断然无法立足的江湖浪子成为一个让世人无法忘却并使历史闪烁光辉的词人。
京城的歌女对柳永的喜爱实在是无以复加的。“不愿穿绫罗,愿依柳七哥;不愿君王召,愿得柳七叫;不愿千黄金,愿得柳七心;不愿神仙见,愿识柳七面。”从这首流传于青楼歌坊的打油诗中可见一斑。世态炎凉,人情淡薄,怀才不遇,命运多艰。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柳永面对市井杂巷、勾栏瓦舍,识其疾苦,哀其不幸,慰其欢情,多了一份同情、尊重与欣赏。柳永穷困潦倒,断难千金买笑,只有快意的人生和满腹的才华可供挥洒。从某种意义上讲,柳永供养着歌女,歌女也奉养着柳永。
如果说“艳词门”是柳永有错在先,但是后来17年“奉旨填词”的生涯,人们实在没有理由过多地责备柳永。作为封建文人,从政不通而寄情山水的有李白与陶渊明,为政不顺而专司文心的有苏轼与白居易,而柳永却是得意尽欢、失意欢尽的民间词人。尽管历史的足迹延伸到北宋开国后的数代,堆积其中的是太多的风情、太重的浓艳、太厚的世俗,但是历史的悲剧没有惊醒宋朝的梦中臣民。隋唐以后,历史的香风熏染着大宋王朝的万里江山,历史的淫雨更是浸润了朝野上下的文官武将。写点艳词,喝点花酒,心陷情场,身依风月,虽然是三教九流的茶余饭后的即兴节目,但登堂入室的王侯将相更是乐此不疲,就连拥有后宫三千佳丽的徽宗皇帝因臣子周邦彦与李师师的明铺暗盖而醋海生波。
柳永一生以生命求风情,用灵魂谱华章,作为封建社会的文人词者,已属难能可贵。直面人生,直面生活,柳永毫不掩饰自己的感情,口无遮拦地唱出了自己的心声。他在《凤梧桐》中唱道:
独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山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栏意,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销得人憔悴。
堂堂正正,坦坦荡荡,甜甜蜜蜜,绵绵切切,难得的真情,难得的传奇。如果说这就是柳永的沉沦,那么,这种沉沦太美了,太精彩了,足使天下那些在权势和金钱的床单上进行的男欢女爱黯然失色。
屡试屡败的柳永一生都难以了结自己对仕途的向往之情,但他没有想到自己最后却拥有众多百姓和歌女们的感念之情。深陷“艳词门”一生都难以自拔的柳永,虽然无儿无女,结果却死在市民百姓和歌女们断肠的痛哭声中。歌女们自发地把柳永的丧事办得十分气派,十分风光,也十分隆重。为了纪念柳永,每年逢柳永的忌日,歌女们还要集中在一起举办“吊柳会”。柳永之死,虽然没有人说他重如泰山,但是却有着难得的幸福和温馨。风流才子,生生死死都风流。千百年来,敢如此沉沦的惟有柳永,沉沦到如此精彩的也只有柳永!